我想我确实做了一个梦,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直挺挺地躺在我的充气床上,两只脚在毯子外被冻得冰凉,我收回了脚,吐出一口气,向右翻转 90°,眼泪落到了枕头上。
我梦见我死了。
如果这不是脑补后的幻觉,我就在早上醒来,洗漱,背上我的单双肩可切换背包,然后乘坐 70 分钟公交车去科技园上班——我是个编辑——实际上是一个蹩脚的文字翻译,我把英文的资讯翻译成中文,有时候加上一些额外的补充,然后把它排好格式发到网站上,再又继续寻找新的文章。我甚至不在乎点击率,因为我的收入和它没有任何关联,只是一个月固定的七千元。
有时候我想,我的工作就像是"人体蜈蚣"的中间一段,吃进去的屎,拉出来的也是屎,我在里面不过用时间交换一点生活的成本。
我站在站台排队等公交,旁边改成街边小商品店的书报亭在买热气腾腾的包子馒头和泡在褐色卤水里的卤蛋。风把一张阔叶树的落叶刮到了我的脸上,它还没有完全枯黄,我甚至还能感受到它的湿润。我把它扔进了垃圾箱。
车来了,带来了一阵风,早上的新热被空调的冷气替换,我被塞进了车里,和几十个人一起呼吸同一片空气。有些味道,但我很快就习惯了。他们渗透进了我的每一个细胞,赶走了沐浴露昨晚留下的最后一丝化学清香。
下一站又下一站,上上下下的人把我推到了车厢中央,我扶住一个座位,看到窗外一片大雾。我在深圳见过雾霾,但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雾,看起来就像深秋的四川我的故乡。那时候我常感觉那大雾就像是悬浮于空中的水珠构建起来的终极密室。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下了车,一起下车的人一哄而散,我回头看时那车却已经不见了,连道路也失去了踪迹,我才想起上车时我还没有刷卡。
大雾遮蔽了一切,除了脚下,所有的方向都是一片棉花一样的白色。周围见不到一个人,静谧得就像我是个失聪的人。我漫无目的地游走,心想一定迟到了。
老板不会在乎我是否迟到了。指纹打卡忠实地记录着一切,没有任何人会和我沟通迟到的事情,因为一个月迟到三次是不会扣工资的,既然对谁也没有损失,何必要麻烦呢?
我开始有点饿了,也许我当时应该买一个馒头,我不喜欢在从早上吃包子,或者也许他也有卖面包,我总应该吃点什么。
雾似乎越发地浓稠,太阳似乎不再有消解大雾的能力了,我甚至感受不到它在天空的方向。但毫无疑问,这眼前的白色都是来自于它的光——不停地折射散射,变成热量,变成熵。
一辆车冲了过来,碾过了我的双腿,我感到血在渗出,我感到一阵冰凉。
我要死了吗?原来死是这样一种感觉,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甚至有点让人发笑。但我终究没有笑出声来,一群人在围着我,评论我一生的功过;可我还这么年轻,还仍旧一事无成。
"就这样吧。"我听见有人说。
"是的是的。"还有人附和。
我终究失了太多的血,死了。
死了又在我充气的床上醒来,心脏发了疯一样地跳动。
我眨了眨眼睛,把液体变成了眼屎。

没有评论:

发表评论